“唱歌也要讲究环境的。”玩枪的目的是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是赢,所以我也没有再追问他一眼就能找出我的原因。

    我开着车子载着他重新回到53酒吧,已经过了十二点,酒吧里仍然有很多人。我找酒保要了两杯热牛奶之后,领着顾晨城上了二楼。

    二楼仍然是之前离开的模样,我把沙发收拾干净示意顾晨城坐下,然后把牛奶递给了他:“先把牛奶喝了,我就唱歌。”

    “唱歌还这么多戏,”顾晨城扫了我一眼:“你的排场有点大。”

    “……”这只坏脾气蠢猪,难过的时候也不忘毒舌。我佯怒道:“你还听不听我唱歌了?”

    “……”顾晨城举起杯子一干二净:“唱吧。”

    他的唇上留着一弧白圈,配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折腾的亚麻白金发色,像只可爱的小金毛。我恶意地假装没有看见,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在我的肩上拍了拍:“虽然我的肩膀不坚强,但还是可以借给你靠一靠。”

    “谁要你肩膀了?”顾晨城的傲娇脾气上来了,立刻要抬起头,却被我早有防备地按下去。

    对付傲娇有的时候需要态度强硬一点,我按住他的脑袋不许他再乱动:“坐好了,我要唱歌了。”

    “也许相遇就注定别离

    也许醒来就只能睡去

    也许一生都与苦难做邻居

    ……

    蚂蚁争不过天与地

    英雄低下头会哭泣

    六月雪要飞进心里

    ……

    在人间有谁活着不像是一场炼狱

    我不哭

    因为我还没有忘记

    ……

    当某天那些人啊

    消失在人海里

    别难过让他去

    这首歌就当是赠礼”

    没有伴奏,我的声音静静在夜空里飘荡着。<>我唱得很慢也很轻,顾晨城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再抗拒靠在我肩上。

    这首歌的曲调是由美国达人秀一个男人为昏迷的爱妻编写的,被中国音乐人改编之后多了几分沧桑的意味,我第一次听时曾掉下了眼泪,我选这首歌正是希望晨儿哥哥的难过能够跟着眼泪一起倾泻出来。

    我们都是赤身**什么都不带地来到这个世界,迷茫无助都是必然的反应。从生到死本就该是一场学习之旅,所有苦难和折磨都是课程,擦肩而过的过客是我们的同学,总有一天我们都会学成毕业,离开人间这个大课堂。

    一瞬间,我似乎释怀了黄茵的离去。

    岁月太短,谁和谁都是擦肩而过的险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当下,铭记美好的记忆。

    一曲结束,房间重新回归宁静,只剩下楼下的音乐声隐隐约约地泄露进来。<>我和顾晨城像两个走丢在街头的孩子似的,相互依靠在一起。等我发现时,脸上已经一片湿润。

    不知过了多久,顾晨城终于动了动:“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骄傲的晨儿哥哥不肯让我看见他的眼泪,把头撇向一边率先起了身。我赶紧拉住他:“你喝了酒,不能开车,反正隔的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顾晨城不肯让我独自回去:“去楼下找小宗,让他送你,顺便把我的摩托车骑回来。”

    我点点头:“行,你喝了酒,今晚哪都不许去了,就在这里睡觉吧。”

    “老子当然知道。”顾晨城抬起头,用下巴看着我道:“你快点走,再不回家郑予安那个中年人就要着急上火了。”

    我伸手抱了抱他:“晨儿哥哥,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哼,你就是条养不熟的狗。”顾晨城抬手一巴掌拍在我头顶:“老子对你再好,只要郑予安勾勾手指头你就跑了。”

    我被他说得心虚,只能“嘿嘿”以对:“不会的,我保证守着你。”

    顾晨城趁我不注意已经擦干了眼泪,只剩下红通通的眼圈证明着他的难过。他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信了你这头猪才有鬼。”

    他不耐烦地朝我摆了摆手:“好了,快点走,磨磨唧唧干什么呢?”

    我的骄傲的晨儿哥哥是一只骄傲的军犬,受了伤也只肯在人后舔舐伤口。我乖巧地朝他挥了挥手,把安静的空间留给了他。

    侍应生小宗把我送到了我家的楼下,骑着顾晨城的摩托车远去,我转身按开了保险门,走进了电梯。<>

    家里黑乎乎的,只剩小夜灯还亮着。看来郑予安等不到我,已经回家了。

    王阿姨每晚睡得比较早,我放轻手脚慢慢摸到我的卧室门口,突然发现我的房间的门缝下还透着光芒。

    我奇怪地拧开把手,发现郑予安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摆弄着电脑:“予安,这么晚你还没回去啊?”

    郑予安的脸色很黑:“怎么玩到这么晚?”

    郑予安和秦维泰的交际很小,再加上之前发生的事情,我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他细节:“晨儿哥哥心情不好,我多陪了他一会儿。”

    “……”郑予安没有说话,可是光看他的神情我就知道他吃醋不高兴了。

    原来这个看似大方的男人其实这么小气,我想起他从前一言不合就想把我嫁掉的事情,不但不觉得内疚,反而格外畅快。我踢掉拖鞋爬上沙发窝进他的怀里,津津有味地盯着他:“予安,你吃醋了么?”

    “……没有。”郑予安沉着脸道:“只是担心你。”

    他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吃醋,拧着眉分析道:“……林家已经彻底破产,林昕蓉也失踪了……她的报复心极强,你这么晚在外面晃,万一被她抓住机会……了怎么办?”

    早在半年前林家的生意就已经崩溃,靠着郑家才多撑了半年,现在破产我一点也不惊奇。只是林昕蓉失踪这件事让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当初和过我们敌对,对我们痛下狠手的三个人里,一个被老爸关进了疗养院,一个得了肝癌,一个破产失踪。这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吗?

    可是,明明林昕蓉和郑予赫做的坏事更多,为什么快要死了的却是秦维泰呢?

    大约是秦维泰的手段太委婉,而且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我对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恨意。看到晨儿哥哥那么难过的模样的时候,甚至我开始祈祷秦维泰不会有事。可是听晨儿哥哥的意思,似乎秦维泰已经快要死掉了,我的祈祷大约只是一句空话了吧?

    “月月。”郑予安发觉我走神之后,提高了一些音量。他认真地看着我,警告道:“这不是开玩笑,你也知道林家过去是吃黑道饭的,难保林昕蓉不会投靠她爷爷以前的兄弟。”

    “……我知道了。”林昕蓉和郑予赫能凑到一起,有一点是共通的,他们两个都是不把人命当命的怪物。从之前的助手雪莉,到郑予安郑宏国的车祸,这里面都有林昕蓉操作的影子,郑予安说她会动手报复我绝对不是开玩笑。

    郑予安揉了揉我的头发:“你也不用太害怕,陈冰是受过训练的,只要你出门都带上她,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他顿了顿又道:“我已经在找林昕蓉的下落了,不会用太多时间。”

    我看出了他的迟疑,忍不住追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林昕蓉当初之所以能威胁郑予安,全仰仗手里的把柄。可是她抓了一手好牌,却打了一把烂牌,早早把手里的王炸扔了出来不说,还找错牌搭子,彻底和郑予安闹翻。

    现在她手上已经没有可以威胁郑予安的东西,郑予安想怎么处理她都可以。这个女人做事太过猖狂放肆,一边要求郑予安娶她,想捞走郑家的资产,一边还背着郑予安偷/情小男模,最后还直接制造车祸想置郑予安和郑宏国于死地。她这么狂妄,没有深刻教育怎么可能收敛?

    “……”郑予安默了默,道:“纽约那边的案子也要开庭审理了,我已经拿到她买凶杀人的证据,足够把她送进监狱了。”

    “哦……”郑予安说得简单,可是他眼中分明有一抹狠色闪过,大约林昕蓉的后半辈子都要待在监狱里渡过了。这是杀人犯应有的报应,我对她没有一丝同情和不忍。

    郑予安站起身揉了揉我的头发:“已经快两点了,赶紧睡觉。”

    “知道了。”我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穿外套时,我忍不住开口:“予安……”

    “嗯?”郑予安抬眸望着我。

    “……明天我们把黄茵葬进宝山公墓吧。”我的恨意已经散了,大人和大人之间的恩怨就交给大人处理吧:“把她葬在爸爸旁边吧。还有爷爷……我想把爷爷重新安葬在奶奶旁边。”

    “……”郑予安深深地看着我,过了半晌,他伸手把我伸手捞进了怀里。欣慰的叹息声近在耳畔:“月月,你长大了。”

    我的眼泪潸然落下,我伸手抓住郑予安的外套,仿佛抓着逃生的绳子。

    我没有觉得恨,我也没有觉得委屈,我就是单纯地想哭一场,让那些苦难的过去都随着眼泪蒸发在空气里。

    郑予安抱着我没有说话,静静陪着我和过去做最后的道别。他的吻炽热如火,从额头一直灼进我的心里,蒸干了我的彷徨和无助:“月月,我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