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歌和凤九看起书来,都专注得无法无天。
期间,衡芜已经续了三次烛火,添了五次银骨炭,而那两人还能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处,一下接一下地翻着书页。
顾弦歌时不时地也会问些凤九的想法,起先凤九思索良久,憋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也说不出只言片语来。
每到这个时候,顾弦歌就会不厌其烦地引导他开拓思维,并鼓励他勇于说出自己的见解。
不论对错,只要凤九肯说,顾弦歌总是会点头淡淡称赞一句,然后再简单地说出凤九见解中的不足之处,并循循善诱地让他自己加以修正和完善。
就这样,到了后面,顾弦歌每次提问,凤九基本上都能或多或少地说出些自己的见解,有时候,他甚至还会对顾弦歌的批注提出些不同的意见来。
若他能让顾弦歌觉得有理,顾弦歌便也不会反驳与他,毕竟求同存异也是一种君子之道。
本是和乐融融的氛围,突然
“你可知白眼狼是什么意思”顾弦歌冷不防地问了一句,正徜徉在书海中的凤九尚未回过神来,扭头愣愣问了句:“什么”
“我问你可知白眼狼是什么意思”顾弦歌半眯着眼睛,似乎是在淡淡笑着。
“不知。”凤九迷蒙地摇了摇头。
顾弦歌呵呵一笑,拉长了调子说得极其缓慢:“白眼狼啊就是指忘恩负义之人。”
顾弦歌目光一转,笑眯眯地瞅着凤九:“不知你对于此类人持何种看法”
凤九一愣,麋鹿般清澈的眼睛瞧了瞧顾弦歌,又看了看书。
“别看了,这个书中没有,我不过一时兴起想问问你的看法罢了。”
顾弦歌惫懒地打了一个哈欠,说得还真像那么一回事:“这个问题呢,我是想看看你的人生态度。”
凤九“哦”了一声,立即正襟危坐地答到:“古人的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就说了,我们做人一定要知恩图报的,忘恩负义之人实在可耻,九儿最瞧不起这种人了。”
凤九光说还不够,顺带还配上了一个蔑视的眼神来表示他的瞧不起。
不知怎的,顾弦歌竟被凤九这表情给逗乐了,横了凤九一眼,顾弦歌没好气地说:“那话可不是这么用的。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是比喻互赠礼物永结友好之意,你那说的都是什么歪理。”
话一出口,顾弦歌猛地意识到,就在刚才,她竟然被凤九逗得真心地笑了
顾弦歌绷住了脸。
凤九犹不自知地凑身上去,喜滋滋地说到:“姐姐投我以木瓜,那我报之以琼瑶,我们永结同心,好不好”
凤九说着“吧唧”一口重重亲在了顾弦歌的脸上,吓得顾弦歌差点一脚踢翻了案桌。
顾弦歌扭头,恶狠狠地瞪向凤九,语气凶恶:“夫妻才能永结同心还有,下次你再亲我试试”
“啊呜”在一旁无聊得已经打盹睡着了的衡芜,被顾弦歌这脆亮的一嗓子吓得立即惊醒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衡芜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登,手忙脚乱地四处张望,一眼就看到凤九正半趴在顾弦歌的怀里。
那姿势,忒香艳,若不是凤九年龄太小,衡芜还真控制不住地会想歪。
“不知不觉的夜已深了。衡芜,你送凤九回去。”
“不嘛”凤九双手紧紧地抱着顾弦歌的腰身,死不撒手,“姐姐也说了,夜已经深了,那今夜九儿就在姐姐这里睡,好不好”
“不好。”顾弦歌一本正经地拒绝。
“姐姐”凤九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顾弦歌,麋鹿般的眼中满是请求之意,“栖梧宫里冷得很,姐姐这儿暖和,我喜欢这儿,我想在这里睡。”
“姐姐放心,明儿一早我就溜回去,一定不会让人发现的。”
凤九各种撒娇卖萌,顾弦歌始终冷着一张脸,压根不吃凤九那一套。
“衡芜。”顾弦歌冷冷唤了声。
衡芜再不敢耽搁,连忙上前来,强硬地从顾弦歌怀中拖拽出凤九,一把夹在腋下就将凤九带了出去。
殿门打开,一股冷风携裹着飞雪飘了进来,顾弦歌冷得哆嗦了一下。
凤九,凤九你和以前一样,没有丁点改变,可我却变了。
次日一早,趁着蒙蒙夜色,顾弦歌提着衡芜为她准备的包袱,秘密地出了宫,和容琛会面后,两人买了一辆马车便直往苗疆而去了。
含光紫莲既是苗疆圣物,苗族定不肯轻易交允,以皇权之威压之,苗族倒有可能交出含光紫莲,可难免会破坏了苗族与南奚国皇族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会造成巴南动乱。
所以,顾弦歌便决定微服出巡,以个人身份前往苗疆求取圣物。
而容琛之所以会随同前往,一来是为了稳定了自己体内的毒性,二来嘛自然是作为顾老头的眼线监视自己,以免她暗中和苗族勾结。
毕竟她母妃是苗族族长之女不是
加之容大丞相对顾老头的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可表,所以顾老头倒也不怕容琛会包庇自己。所以,有容琛随同前往,顾老头真是再放心不过了。
只是苦了顾弦歌这一路。
容琛这人吧,表面看着谦谦君子一枚,温和绵软得好似谁都能捏上一捏的样子,实则,这位祖宗最难伺候
一路上,他悠哉悠哉地坐在马车里,瓜果茶水地给他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而顾弦歌则完完全全沦落为了做牛做马的命
容琛腿脚不便,上下马车的事情全都没法自个儿完成,于是,他上下马车全凭顾弦歌用抱的,就连如个厕,都还得要顾弦歌亲自把他抱到草垛里。
关键是,此人脸皮厚得堪比城墙,还属于子弹都打不穿的那种。
你们说说,有哪个大男人乐意被一个女人公主抱地抱来抱去
没有吧
可偏偏这个容大丞相就特别乐意被顾弦歌打横抱着走来走去。
而且,容琛这人,虽身无二两肉,可一身的讲究却恁地多
他喝茶必喝经冬雪埋过的毛子尖,他落臀之地必得铺上上好的苏州织锦毯,免得地硬硌疼了他老人家尊贵的屁股。
而且,他就算将就着吃吃菜,那也必须得是一个地儿数一数二的招牌菜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容琛其人不但娇气得很,更是骄奢淫逸的一把好手
苗疆一行还未过半,他就十分大手大脚地花掉了两人身上所有的盘缠
于是,之前雇来给他们驱马赶车的车夫没了万般无奈下,顾弦歌也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外面亲自驾车了。
“唉唉唉”顾弦歌接连重重叹了三口气,可怜见的,她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主儿呢
前世,自己与容琛,除了朝堂上的公事公办,私下里并无过多交集,所以,那时她只觉得容琛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待谁都和善可亲,哪里知道,私下里,他竟然是这么妖艳的一个人
“噼里啪啦”
大雨说来就来,冰凉的风携裹着豆大的雨珠,没头没脑地砸在顾弦歌的脸上,有些疼。
顾弦歌不禁龇了龇牙,收回了游走的神思。
“下大雨了,我们先找个地儿歇歇。”顾弦歌扭头对帐帘里扬声说到。
一片静默声中只闻雨声。
顾弦歌皱眉,找了个地儿停下马车后,一把掀开帘子,身子一猫便钻了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那里面的架势,吓得顾弦歌当即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