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怎么来到这里的”
坐在我对面的一位警官问我。
这个问题把我问住了,是啊,我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
面对眼前这位身着警服的男人,我努力回忆,却一点也想不起我是怎么来到这里。
只是模糊记得我在水里挣扎,拼命呼喊就救命,然后感觉头部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一下,之后就在麦田里醒来。
我凭着模糊的记忆告诉他们,我叫鹿鸣,今年15岁,家住曲阳镇曲镜村99号,父亲叫鹿志刚,母亲叫罗敏。
这是我能回忆起来的仅有的信息,至于他们口中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号、qq号,我一点也不明白是什么东西。
他们让我稍等,神神秘秘地各自忙碌了一会,一个年长一些的警官吩咐道:“小姚,这事交给你去办,我会和曲阳警方联系,你一定要安全地把人送到他们手中。”
“是,所长,保证完成任务。”
眼前立正敬礼保证的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警服,可能是由于胸部过大的原因,靠近脖子的两个纽扣没有扣上,清秀的脸庞庄重威严,不苟言笑。
这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
然后她转身朝我说道:“走吧,小朋友,我送你回家。”
身子倾斜着,警服绷得更紧了,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两个大眼睛像大人哄小孩般溜溜转。
牵着我来到一旁的桌案边,顺手拿了一瓶水递给我。
“来,喝点水吧,小朋友。”
我试着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水刚进嘴里,忽然大脑一阵剧痛。
噗
身子一阵痉挛,将嘴里的水吐了出来。大脑像短路了一样,剧痛难忍。
“怎么不舒服”
“我不知道。头疼。”
她将我扶住,紧张地看着我的脸。
水吐出之后,身体渐渐舒服了些,但对于水的恐惧在大脑里萦绕,挥之不去。
我们上车后,她问我需不需要去医院,我拒绝了。
她虽然表面接受了我的拒绝,但从她怀疑的眼神中,我察觉到了她对我已经产生某种防备,或者说某种猜忌。
在车上,她告诉我他叫姚娜娜,是一名派出所警员,这次负责送我回家。
经过近十个小时的颠簸,我们来到了曲阳镇。
本来姚警官她只需把我送到曲阳镇派出所交接一下就可以了,但出于我的身体状况特殊性,她决定先送我回到家人手中,再去镇里派出所交接我的情况。
当然,她最感兴趣的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麦田里,是拐卖还是绑架未遂还是
不久后,我们来到曲镜村99号门前。姚警官上前敲门,一个年近六十的老爷爷开门出来。
“您好,请问这里是99号吗”
“是,没错,有事吗”老爷爷沙哑着声音,一看身着警服的姚警官,表情有些诧异。
老爷爷的声音很熟悉,很亲切,一露脸我就认出了他,他就是我爸爸,只是苍老了许多,我不敢轻易相认。
“那您是叫鹿志刚吗”姚警官再次确认。
“是,我是鹿志刚。”
“那您家里最近有没有走失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姚警官生怕老爷爷听不明白,特意补充了年龄和性别。
“小孩没有。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会有十五岁小孩”
“您看看这个小孩你认识吗”姚警官让开一边,将身后的我露出来,亮在老爷爷跟前。
老爷爷一见我,瞬间想被吸引住了一样,但表情却是惊喜中夹杂着惶恐。
“这这,不认识。”鹿志刚声音有些发抖的回答道。
我微笑着看着他,很自然地叫了声:“爸爸。”
声音很轻,他一听见我的声音,脸色更加惊慌恐惧。
“你你叫我爸爸”
还没等我回答,姚警官就抢先回答了:“是的,他说你是他爸爸,他爸爸叫鹿志刚,母亲叫罗敏,住在曲镜村99号。”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鹿志刚连连摆手盯着我说了三个不可能,情绪激动起来,猛地将门关上。
姚警官和我站在门外,他再次问我:“你确定这里真是你家”
“确定。”
姚警官再次敲门,过了好一会,鹿志刚开门出来,一脸不耐烦地大声说道:“他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早在20年前就死了。”
我不知道眼前这位爸爸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是他们故意要丢弃我,将我抛在了千里之外的麦田里还是我不乖,惹他们生气了,他们才会如此绝情的不要我。
“爸爸,您为什么不认我,我是鸣鸣。”我大声说道。
“你不是,我们家鸣鸣20年前就死了。”鹿志刚再次坚决地回答。
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分明是认识我的,却又不敢相认。他脸色一直处于惊恐状态。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恐惧,不敢认我。
正在这时,我看见爸爸身后挤出一个老婆婆来,鬓发花白,皱纹爬满了脸,像一个刚从地里钻出来的土地婆婆一样。
她盯着我看了一会,忽然开口叫我鸣鸣。这是我的乳名,以前妈妈最爱以她那种独特的腔调叫我。
这一刻我觉得好熟悉,好亲切,好温暖。立马大声回答:“是我,妈妈,我回来了,你不要不要我。”
她就是我的妈妈,她叫罗敏。虽然苍老了很多,但轮廓一点没变,我知道她就是我妈妈。
妈妈用力挤出来,准备过来抱我,但被爸爸一把扯了回去。
“回来,疯婆子,想孩子想疯了吗他不是我们的孩子。”
这时,姚警官突然说话了:“你还记得你们的孩子身上有什么唯一性的特征吗是不是你们的孩子,验证一下就知道了。”
“我们的孩子右肋有个虎头形状的斑胎记。”老婆婆回答姚警官。
姚警官示意我撩起衣服,我把衣服撩起来,将右边朝着他们。
顿时,他们惊呆了。
我还说出了他们身上的疤痕位置和他们第一次教我唱的儿歌,经过一番验证,他们不得不承认我就是他们的儿子。
姚警官说了,如果他们坚持不认我,就让我去做dna,到时候他们就要承受故意抛弃子女的罪名,这才让他们松了口。
我又回到了熟悉的家,姚警官去镇上交接了。
妈妈对我还是像以前一样热情,一进屋就为我准备了饮料,但我不敢喝,只好假装接下。
父亲一直盯着我看,时不时的伸手摸我的脸,似乎在确认什么。
然后朝妈妈一使眼色,对我说道:“鸣鸣,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和你妈妈去给你准备点吃的。”
说完,拉着妈妈神神秘秘地走进了厨房,将门关上。
很奇怪,客厅隔着厨房有五六米远,还转了一个弯,关着门,我居然能听见爸爸和妈妈的窃窃私语。
爸爸说话声音很低,似乎是怕我听见。
“老伴,你说这是真的吗”
“死老头,不是真的难道还有假你没看见他那貌相,胎记跟鸣鸣一模一样,错不了的。”
“可是,20年前,鸣鸣确实死了,我亲手掩埋的,当时你也在场,对吗”
“既然你这么怀疑,那我做饭让他吃,如果是不干净的东西,马上就会现形,如果他能吃饭,又能见光,那就是人,不管是不是我们的鸣鸣,送上门来的孩子,又这么像,我们就留下他,老头子,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吧,只能这样了。”
接着,就听见了他们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忙碌的声音。
20年前难道我真的死了
我看着这个熟悉的客厅,这里的每一样摆设都很亲切,只是陈旧些。我起身走向我以前睡的卧室,扭了一下门把手,被锁死了。
我记得我在客厅右侧的沙发后面藏了十几块钱的零钱,不知道还在不在。我走到那个沙发边,伸手去摸,那后面有个拉链,拉开后,果然那些钱还在。
我全部抓出来,放在地上清点,它们已经发霉长毛了。正在我清点之时,妈妈走了出来,我抬头看着她惊讶的脸,似乎很不可思议一般。
“妈妈,这是我藏在沙发后面的零钱,给。”我将清理好的一沓一毛五分的纸币递给妈妈。
妈妈惊讶地接过去,大声朝厨房那边喊:“老头子,你快出来看看。”
爸爸走出来,妈妈将手里的纸币递上去:“你快看看。”
爸爸也许没太明白妈妈意思,不耐烦地说道:“几张破纸币,看你一惊一乍的。”
“你快看看,这是我们儿子找出来的。”妈妈解释道。
“啊是吗”爸爸仔细看了看纸币,上面陈旧起毛的年代感让他脸上一阵喜一阵惊。
看了一会爸爸忽然问我:“鸣鸣,你还记得这房间里你藏起来的东西吗”
“记得。”我毫无迟疑地回答。爸爸和妈妈互看了一眼。
接着,我从客厅的角落里翻出了很多私藏的玩具以及那张没及格的试卷。
这下他们彻底相信了,爸爸看着妈妈,呆滞良久没说话。
还是妈妈先打破沉静说道:“哦,饭菜好了,我们先吃饭,难得今天团聚。”
“对对对。”
爸爸附和着妈妈迅速走进厨房,从他们的动作里,感觉他们对于我的到来已经认可了,从心里接受了我这个不速之客。
可我就惨了,我对吃饭一点概念都没有,我努力搜索大脑,没有任何关于吃饭的记忆,很奇怪。
上次在派出所喝水的事记忆深刻,我不能喝水成了记忆深处最明显的提示。
茶几上有个薄薄的长方形的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表面是深色的,嵌在框里的玻璃面折射着窗户照进来的光。
反射出来的那束光吸引着我,不由自主地向前移动,坐到了茶几边上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