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当时在场的人众多,事情定然是瞒不住的,几乎是当天晚上京都府衙便派了差役来查废井一事,经过一夜的打捞,竟是在废井里打捞起了十多具白骨,白骨都残破不堪,一看就知道是被残忍地分尸过,此事性质太过恶劣,所以几乎是半天便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不过那时欧阳老统领依旧威名赫赫,众人倒没有往他身上怀疑过什么,只是纯粹的惊叹,”
“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这件事情事关重大,直接由刑部接手,仵作前来验尸发现这些人都死了至少七八年了,身份不好确认,就在案件停滞不前的时候,这个时候却又从井底挖出的一块玉佩,然后刑部开始从此入手调查,没想都还真的查出了玉佩的持有者何明,”
“何明,”这个名字依稀有些印象,案宗上倒是没有提到这个名字,所以刚才没有细想,此时听到秦喻说出这个名字却莫名的觉得我对这个人应该是有一定了解的,
果然下一刻秦喻便开口解释道:“曾经禁军的副统领,欧阳大统领的属下,不过忽然间失踪了,一直没有任何消息,大家都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我听了以后点了点头:“师父他老人家有一次喝醉了确实说过这件事情,一直唠叨着何明去哪了,怪不得我觉得有些熟悉,只是现在看来他的行踪却是有眉目了,肯定和陆家脱不了干系,就是不知道那些尸骨里是不是真的有何明的遗骸,”
“由此可见陆家谋划这些到底有多早,竟是早早地就设好了局,却又不急着利用,让人都放松了警惕时,又忽然给出了这么一刀,着实心狠手辣,”秦喻叹道,
“所以刑部开始从何明失踪的事情入手,何明又偏偏是师父的副将,哪怕是平时的一些小事,在何明已死的前提下便会无限被放大,成为大问题,也成为所谓的罪证是吗,”
秦喻下意识地看了我一眼,见我虽然有些不忿,但是思绪还是理智的,这才点了点头继续道:“是的,何明失踪前,正是欧阳老统领和他发生了争执,因为这两个人平日里的关系十分好,那一次争执便会让人印象十分深刻,问询了一圈下来,刑部便断定欧阳老统领有了嫌疑,何明失踪的案子一直有记录,以前也调查过,毕竟是朝廷里举足轻重的大臣,所以当时失踪时倒也调查的十分详细,而且要求何府保留了何明的卧房和书房不准乱动,”
我听到这里几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发展:“所以在何明的卧房和书房肯定找到了什么对师父不利的东西吧,”
我记得案宗上简略了写了一句似乎是跟账本有关的东西,
“嗯,一本受贿的账本,以及挪用禁军银钱的账本,”
“所以刑部就断定何明拿到了这个证据,想要劝师父认罪,师父不愿意便与他发生了争执,最后杀人灭口,抛尸废井,”
“是,而且查了查去,发现受贿账本上的人既然有多人失踪或是意外死亡,失踪的时间也与废井下那些白骨变成这样的时间吻合,”
“强词夺理,”其实仔细一想就知道这里面漏洞百出,根本就是故意要将这罪安在师父身上,整个案子真是顺利的可怕,
“当时当时陛下还没有真正的临朝,陆家把持着朝政,指鹿为马,众人也根本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睁一眼闭一眼,其实这个最难翻的地方是后面,”
闻言我不禁沉默了,我刚刚看了卷宗,自然知道秦喻所谓的“最难的”地方是哪里,
我捏着卷宗的手一紧,好半晌才咬了咬唇道:“师父他他认罪画押是么,”
“是,”
卷宗里认罪画押的罪证都还在,哪怕前面一切都是假的,但是有了这罪状上的指印和名字,哪怕一切都是假的也会成了真的,
秦喻伸手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道:“别难过,我们现在在努力的为他翻案,这就是我们目前能为他做的,”
“嗯,”
“你和欧阳老统领熟悉,那个画押有问题吗,”
我重新摊开卷宗看了看,良久,终是摇了摇头:“没有问题,确实是师父的字迹,”
明明不是他的罪过,师父那么骄傲的人就算是死也不会认罪才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逼迫他昧着良心签下了这个罪证,
“我觉得我们需要找一下我的师兄,他毕竟亲自经历过当年的事情,一定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好,”
“想要翻案,只需要查明两点,第一,师父为什么会画押,第二”说到这里我眯了眯眼睛,
“证明账本是假的,”不等我说出口,秦喻便帮我接上了话,
“嗯,”
我相信我的师父,他绝对不是一个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人,更不会做出为了掩饰自己的罪恶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来,他想来光明磊落,为人仗义,是他教我习武先要习德,然后学艺,
“今日天晚了,先回去再说,明日去寻欧阳远,他何时在,”
我仔细想了想才发现自己记不住他现在的轮班表,只能摇了摇头:“前段时间还是每日下午才去宫中,现在进军被陆铭接管后,作息和轮班就与之前大不相同,所以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轮班表到底是怎么样,”
秦喻听我这么说稍稍蹙了蹙眉,不过很快舒展开来:“没事,我会吩咐人去处理好这件事,只是陆铭的动作只怕是有深意,”
“是啊,我也有种这种感觉,所以才迫切的想要扶师兄上位,然后想办法将陆铭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他那样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怕会对彦儿不利,”
“嗯,我会留意,走吧,先回去,”
我将手中的卷宗放回了原处,然后这才重新站起身子和秦喻一道离开了大理寺,悄悄地回了北藩王府别院,
因为墨玄要离开的关系,秦喻的易容不能随便的弄掉,于是只好顶着自己的这张脸在房间里不出门,
“有笔墨么,”
“嗯,”
因为我此时的身份也不好说清,所以不可能大大咧咧地就跑到书房去,只能也和秦喻一道在他房间里做事,
秦喻很快将笔墨纸砚给我找了出来,还顺手帮我研了墨,我细细一想,铺开纸张便开始写起卷宗来,
“你背下来了,”
“嗯,”我轻轻地应了一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写着,
“笔迹模仿的很像,倒是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这个,”
“以前无聊时喜欢临摹别人的笔迹,渐渐地就能够看到别人的字迹后就能模仿个九成了,”
秦喻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安静地看着,看着我一点一点写出来,直到最后放下笔的时候,他这才再次出声道:“你改了几处,不过这几处对翻案的用处并不算大,而且”
秦喻停顿了一下,指了指“力”字道:“你把用刀杀人写成了用力杀人,”
“嗯,”我听了以后反而对着秦喻笑了笑,
秦喻看着我的笑意略微一想立马就明白了我这么做的意图:“你要偷换卷宗,将这个卷宗给夏仲远看,他那性子看见什么用力杀人这种话定是要嚷嚷,毕竟他最喜欢拿捏着别人的错处耀武扬威了,此事引起他的注意,然后再让他看到其他证据,满足他的那种急需表现的心理,然后不用我们再多做什么,他自己都会把之后的事情做好,”
“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就是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