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妃状若疯狂,
萧厉起身,拉起我就走,并不想看到她和镇南王这对恶心了他二十年的真爱狗咬狗,
回了我们的院子,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起来,整个儿王府里四处,一应红色的东西都用白布蒙了,
镇南王妃暴毙身亡,
除了镇南王,萧厉和我知道真相外,其余人,无论王府里外,莫不觉得难以置信,
这镇南王夫妻两个进京来主持世子大婚,听说还要在京中为王府四小姐寻亲事,明明前两天我和萧厉大婚时候,这位王妃娘娘还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与众人寒暄,满面笑容的,看着可不像是有什么隐疾的,
怎么,就暴毙了呢
于是,这话头,就诡异地指向了我,
人家好好儿的镇南王妃,怎么看着也是得继续祸害镇南王几十年的模样呀,可怎么世子妃才进门三天,王妃就暴毙了呢,
说来说去的,这人们便都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要么,是我的生辰八字与王妃相冲,而大抵是我的八字更加硬一些,可怜的、娇花儿一般的王妃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相冲呢,只好被冲没了,
要么,就是我本就是个命格太硬的,生生克死了王妃呢,
打听起来,好像还是第二种说法信服的人更多些这不是么,白蓉蓉,霍姨娘,老夫人甚至连我娘那两个未曾出世的孩子,都算在了我的头上,
气得海棠在王府里跳着脚骂人,
“说别人也就罢了,我就不明白了,这白姨娘霍姨娘,怎么也倒算在了小姐身上来,”
海棠走三步骂两步,咬牙切,“两个贱妾,配的上小姐你去克她们,”
我着实忍不住了,笑了出来,
听这丫头的意思,敢情被我克死了,倒是成了什么了不起的荣耀了,
“好了海棠,你被说了,”忍冬提醒她,“你别总是小姐小姐的,如今要叫世子妃,咱们家小姐世子妃如今处境本来就有些艰难,咱们可不能被人抓住什么把柄了,”
海棠气得剁了剁脚,“我自然知道,只咱们在的时候才一时没改过口来,还有老夫人”
她眼圈一红,“明明就是到了年纪,又重病了这么久,已经耗尽了内里,寿终正寝呀,”
这个还真不是,
我有些心虚,其实这样算起来,这些人的死,也真的是都与我有着或大或小的关系,
但我一直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们上赶着算计我,难道我反而还要委曲求全么,
天底下也没有这个道理呀,
京里的流言越传越厉害,不但母亲为我着急不已,苏长更是不管不顾地亲自来到了王府看我,到了最后,竟然连宫里的帝后都惊扰了,
燕皇后自己不好出宫,便遣了身边的许姑姑来看我,
“娘娘如今心里悔的不行,只说,当初陛下问她意思,若是她能拦着些,兴许不会叫世子妃这般为难,”
燕皇后指的是镇南王夫妻两个进宫,说要我百日内嫁进王府的事情,
“娘娘也知道那位的心歹毒,然而只是想到世子在王府里孤零零一个,要面对那些人,既是心疼,又是担忧,想着世子妃您自来机敏性子又果决,才想着叫您早日进府帮扶世子殿下,谁知道,竟会惹出这些来,”
许姑姑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息,看向我的时候便是颇多的怜悯,
“姑姑且请娘娘放心呢,”我连忙道,“这谣言止于智者,嘴巴长在了别人身上,随他们怎么说吧,娘娘担心我家世子,我也是呀,”
许姑姑才张开了的嘴一下子又闭上了,许是从未见过我竟这般自恋且脸皮厚的模样吧,很是有点儿惊呆,
“世子妃能这样想,娘娘便放心了,”许姑姑拍了拍我的手,温言道,“娘娘只是怕您多想了,”
见四下里也没有别人,只蹙眉问道,“娘娘还要奴婢问一声,这里边”
我想了想,便低声与许姑姑说了当日的事情,
许姑姑听了大吃一惊,“这胆子也太大了,”
霍然起身,“奴婢这就回宫里去,当年害了二小姐不算,如今,竟然还要来祸害世子么,”
说着竟连告辞的话都没有说,只一股风一般回了宫,
我见过的许姑姑从来都是沉稳安定,进退有度,
何时见过这样风风火火的呢,
吃了一惊后,便也抛在了一旁,
镇南王妃这白事,比之永城侯府里的时候,倒是好办的多了,
亲王妃薨逝,白事上礼部那边都有固定的规制,不可逾制,一切有礼部人打点,
按说,镇南王妃是萧厉的继母,作为镇南王府的世子夫妻,我和萧厉也要为镇南王妃披麻戴孝,跪灵哭灵的,
但是萧厉拒绝为这个女人做任何事情,
他的脾气来讲,没有当时将镇南王妃烧成了灰再扬了出去,已经是极为克制了,
楚云兮骤然失母,每天在灵前哭得死去活来,
另一个被镇南王妃带进京城当挡箭牌的王府庶子,倒是也聪明得很,见镇南王神色凄迷,双目茫然红肿,一副痴心不悔的样子,又见萧厉不肯理会这件事,镇南王妃亲生的三个儿子还远在西南,没有赶来,便做足了一番孝子模样,倒是叫镇南王刮目相看了些,
我躲回了国公府,
母亲那里自然早就听见了这些谣言,为我焦心不已,
见我依旧是穿着粉色衣衫,回到国公府里只顾着吃顾嬷嬷亲手熬的碧粳米粥,又吃着赵妈妈亲自做的点心,没有一点儿世子妃该有的模样,便使劲儿一点我的额头,咬牙道:“心可真大,”
“小姐这样才好,”顾嬷嬷眼里不无担忧,但嘴里却是说得轻松,“如今京城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如从前,一个一个的听见点儿没影儿的事情,便都当做了真事到处传说也不怕往后下拔舌地狱呢,”
“是啊,小姐这样不放在心上,才是对的,不然,难道为那些人叫自己憋屈难受么,”赵妈妈也附和,“我瞧着,小姐很有些大将风度呢,”
“只是,这白事上你和姑爷不露面,是不是不大好,”母亲始终顾念着我的名声,
虽然谁都知道当年先王妃的死于这镇南王继妃该是有关系的,也都鄙视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妃,但孝道就是孝道,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讲,就有许多人觉得了,继王妃就哪怕出身有限,人又不入流,这萧厉和我该尽的孝心也是一定要有的才行,
哪里该像我们现下这样,我跑回了娘家,而萧厉竟然依旧是该上朝上朝,浑如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就有人,看不过去了,
也不是别人,御史台里的左都御史,
说起来,这位左都御史,是个寒门出身,今年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没有根基,在朝廷中二十年,由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院编撰,便成了正二品的大员,升迁的速度着实是不慢,
他的官途,大部分是踩着无数被他弹劾的人爬上去的,
这御史名唤江城,
他成为御史后,头一个弹劾的,便是他的座师,当年赫赫有名的王半朝,
之所以叫做往半朝,还要说起先帝的时候,王家乃是外戚,仗着宫中的荣贵妃得宠,没少往朝中安插自己的心腹,
京中六部,各府各州,都有王家的门生,
故而被百姓们偷偷地称了一句王半朝,可见当年王家势头之盛,
王家家主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多年把持着春闱,这年头,讲究天地君亲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些过了会试的考生,都是他的门生,捡那有资质,家境稍差些的着意提拔,不愁人不站在自己这一边,
只可惜,那一次春闱,王家家住看走了眼,弄了只恶狼在身边,
江城此人极为难缠,王家嚣张不止一日,在京中跋扈张狂,根本不用刻意去搜罗证据,小辫子一抓一把,
江城花了两三年的功夫,将王家种种罪行细细记录,据说弹劾王家那一日,他是抬着棺材去上的朝,
皇帝那会儿才刚刚登基,各处不稳,其中与王家有着很大的关系,
可以说,那一次,江城做了皇帝陛下的一把尖刀,
赫赫扬扬的王半朝,只一夜间风流云散,抄家的抄家,落狱的落狱,砍头的,流放的,总有几百人之多,
更不提那些曾经依附过王家的官员等,
江城一战成名,越发得到皇帝的倚重,二十年官途坦荡,经他手弹劾落马的官员不计其数,
这次,他将矛头指向了萧厉,
叫我说,他弹劾的那些罪名,简直就是屁话,
什么不为继母守孝为大不孝,甚至提到了镇南王妃之死有蹊跷,请求宗人府与大理寺共同出面,检验王妃是否为人为所害,
皇帝早就从燕皇后处得知了镇南王妃的死因,对这个毒蛇似的女人自然没有丝毫的好感,又哪里肯为她做主,
甚至,如果不是顾及着皇家的体面名声,连下旨褫夺她王妃身份的心都有了,
因此朝堂之上便驳回了江城的折子,
江城二十年顺风顺水,已经变得有些刚愎自用了,
见皇帝竟然包庇了萧厉,自然要显示一番自己的风骨了,
在金銮殿上不但大放阙词,甚至言之郎朗,只说若是皇帝包庇,便要血染金殿,以死尽谏了,
萧厉本不想理会这愚蠢的人,听到此处也怒了,
就在金殿之上,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将江城痛快地揍了一顿,圆了江城老人家名留青史傲骨不屈的大梦,
皇帝表面上做出了一份气愤状,转身就下了朝,
江城白挨了一顿打,却遇到了御史生涯中第一次失利,不由得激起了他的斗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