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奶奶走后的三年,我九岁。
随着我的年纪增大,记忆中的王奶奶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像,在这三年的时光里,我没事的时候,都会来到王奶奶生前住的屋子里,坐在那张沾满油渍,以前经常吃王奶奶给我做的蛋炒饭的桌子前,望着灵台上王奶奶生前留下的白照片发呆。
偶尔也会对着那张白照片笑,对照片哭,心情好,心情坏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对那张照片分享与倾诉。
就好像,王奶奶还在一样。
在这三年的时光中,我的身边发生了很多事。
我上学了,读三年级。
我的身边开始有了同学与老师,因为离家较远的缘故,他们并不知道我那不堪的过去,也愿意接近我,但我却从来都不愿意与他们过分的接近,甚至很少对他们哪怕多说一句话。
老师们都说我很孤僻。
同学们也觉得我很古怪,不能够融入到他们的圈子里去。
但其实并不是这样。
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渴望朋友,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一个朋友。
我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开心的时候一个人笑,不开心的时候等会再笑,哪怕就是跌倒了,摔伤了,也是一个人爬起来,擦干眼泪继续勇敢的往前走。跪求雨的缘故,我走的比较慢。
就在我走到一半,经过荣家湾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了,能见度很低,我年级小,下雨天又害怕摔倒,因此走路的时候精神十分集中。
荣家湾是山道,拐弯处有一座拱桥,桥下是一条河,河水湍急。
我跟平常一样,踏上了这座拱桥,而就在我走到这座拱桥的正中央时,我突然止住了脚步,因为我发现,在我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竟然站着一个穿衣服的人。
基于能见度很低的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一动不动的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就好像是专门在那等着我似的。
我当时心中一喜,还以为是爷爷来接我了,忙朝着他快步走了过去,可还没走出去几步,就再也迈不动步子了,接着,我的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
因为我看到,那个人竟然是背对着我,在灰蒙蒙的雨地里,显得格外阴森诡异,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敢肯定,他不是爷爷。
接着,我的目光直接定格在他的手上。
我发现,在他的手中,竟然抓着一样东西,一样我熟悉的东西
那是一根绳子,一根编织成圈的吊绳。
我的脸当场就白了,因为我记得,这根吊绳,正是当初吊在我们教室里的那根,就连粗细大小,包括编织的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我当时心胆俱裂,不敢再向前,只能后退。
接着我就看到,我后退一步,他也后退一步,我向前一步,他也向前一步,我不动他也不动,跟我保持同样的距离。仿佛故意在挑逗我,给我制造恐惧,但事实上,我的内心,原本就已经完全被恐惧笼罩,甚至就连思维,都出现了暂时的短路。
我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转过头来就往回跑。
可还没跑出去几步,又再次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因为我看到,他竟然再次出现在我的前方,依旧是拿后背对着我。
我见自己退无可退,天色又渐渐变晚,心里害怕极了,我鼓起勇气,大喝一声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挡住我的去路”
我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他的身躯开始扭动起来,给我的感觉,好像他的全身都是僵硬的,全身的关节动起来的时候传来咔咔咔的响声,那种声音,在幽静的夜色当中传来,听在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下一刻,我看到了他。
在我全神贯注的关注下,他歪了歪僵硬的脖子,突然掉转过头来。
也就是这一下,吓得我魂飞魄散。
我尖叫一声,一屁股直接坐在雨地上,只感觉头皮发麻,浑身上下簌簌发抖,脸色苍白的可怕,我能够感觉到,我的脊梁骨上面冒出一大片的汗雨。
因为我看到,他竟然没有脸。
转过来的,依然还是一个后脑勺。
我当时真的很想从桥上跳下去,与其这样被他活生生的吓死,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被河水淹死。但我发现我的全身就仿佛被抽空了一样,竟然没有半点力气,站都站不起来,整个人已经完全被恐惧吞噬,坐在地上簌簌发抖。
不过,就在下一秒,我惊奇的发现,他竟然毫无征兆的从我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我当时很好奇,人的第一反应,让我开始不断寻觅他的踪迹,直到我发现他真的消失后,这才暗暗的松了口气。
可突然,我像是想到了什么,心中陡然间兴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接着,我浑身的汗毛,一下子就全部炸开了。因为我发现,一只宽大的手掌竟然悄无声息的直接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啊”我尖叫一声,浑身都快虚弱了,几欲昏厥,瞳孔收缩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冯天养同学,你这是怎么了”
当我掉过头来的时候,我发现李芬芳老师竟然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在她的旁边,还站着我们的数学老师杨老师,而刚才那只大手正是杨老师的手。
看到这样的一幕,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抱着李芬芳老师的大腿,就大哭了起来,“老师,呜呜呜”
“冯天养同学,你这到底是怎么了”李芬芳老师不解的问道。
我没有回答,只是抱着李芬芳老师的大腿使劲的哭,这一刻,我的内心,恐惧已经完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温暖
后来,是李芬芳老师跟杨老师一起送我回去的,一路上我什么话都没有说,李芬芳老师也并不觉得好奇,毕竟我在学校的时候,性格本是如此。
直到快到村口的时候,我才开口,留他们在家吃顿晚饭再回去,但是他们都拒绝了,我也没有勉强,朝着村头就跑了回去。
隔了好远,我就喊:“爷爷爷爷”
爷爷好像一直在等我回来,看到我回来很欢喜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牵着我的小手慈爱的说,“孩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人家杨老师都等你半天了。”
“我”我正准备跟爷爷说我遇到的事情,但听到爷爷说完后面的话后,我突然一顿,十分不解的问道,“爷爷,你说杨老师等我半天了,哪个杨老师啊”
“你个傻孩子,还有哪个杨老师,你的数学老师呗”爷爷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笑呵呵的道。
而我,站在原地,瞬间呆若木鸡。